挨了顿批,偏生魏摇芙还吭不出反驳他的气——人家是在关心她,她再抬杠多少有点儿不识好人心。
注意力又被撇去另一侧的小女孩身上,魏摇芙俯视着她,视线迅速从她身上单薄塌瘪的棉袄和棉裤上游弋而过,“小妹妹,谢谢你的关心哦,你在这里是在帮家里干活吗?”
小女孩仰望着魏摇芙时,双眸间向往一闪而过,她略显局促地攥住自己的棉袄下摆,比起方才,声音小了不少:“我在…我在帮家里拔草。”
个头尚不及魏摇芙前胸高度,小女孩尚未具有藏心事的能力。魏摇芙睄出了她的心思,但却没有言明,而是又问:“喔,你一个人吗?今天好像是周末哈,作业做完了吗?”
大抵是没在现实中亲眼见过像魏摇芙和池怜阙这类的人,小女孩悄悄瞄了几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影师,轻轻点头道:“嗯,这个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。作业写完了。”
然而魏摇芙的神情却在听到小女孩的回答后肃然了些,她端详着面前的小女孩,粗略估计,顶破天也就十岁——这甚至还是她以家庭条件不好,营养不良作为前提来判断的,倘若是照常人的标准来看,这小女孩瞅着只是七八岁的身型。
另一侧的池怜阙被魏摇芙无视,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,又蹲下身去,仰头对上小女孩透亮的棕色瞳仁,轻和道:“你的爸爸妈妈呢?”
眼前人的相貌使小女孩呆呆的挪不开眼,她的喉咙咽动两下,攥着棉袄下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起了面料,“爸爸去镇上干活了,干完活就回来;妈妈有支气管炎,不能很累,她在家里面。”
仍然是在把每一个字都尽可能咬得饱满,可乡音依旧。
魏摇芙感受得到,她的自卑。
一种直觉在胸腔里孕育而生,未展她开口,身畔几乎快和天空一样成为背景板的池怜阙便开了腔:“你有没有兄弟姐妹?”
好问题,魏摇芙想问的也是这个。
其实称得上明知故问,在大山里的人家,只生一个的似乎才是异类。
小女孩吸了两下鼻子,下巴往下戳了戳,“有,我还有两个姐姐。”
但通常上面有姐姐在,是不会沦落到让这样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来干农活的。池怜阙追问道:“你的姐姐呢?她们不在这里吗?”
对于这两个近乎查户口式询问的陌生人,小女孩虽说举止间看得出怯怯,可依然老实回答:“我大姐已经嫁人了,二姐在外面打工。”
显然,这三姐妹间的年龄差只怕不小。
干活儿的事情被魏摇芙和池怜阙束之高阁,他们唱予和汝,抛给小女孩的那些问题仿佛是在对她进行背调。
“所以,你是在山脚的村小念书?十岁实岁吗,还在念三年级啊?”魏摇芙在从小女孩口中了解过她的家庭背景后,翠眉夹得便越发紧,凹陷出几道竖横。
小女孩连着点动了好几下脑袋,她啃咬着下唇,踟蹰一阵后张了口:“我的名字叫贾来春,来去的来,春天的春。”
“来春啊,很好听的名字哦。我是魏摇芙,我旁边的这个大哥哥的名字叫池怜阙。”魏摇芙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摆在了脸上。她不擅长温言细语,但面对贾来春,却觉无师自通。
贾来春揪着衣服的手抱到了一起去,她捏着自己的手指,踌躇半刻后终究是问出了口:“……你们是大明星吗?”
“我们是演员。”池怜阙简要作出修正,他抬起下颚环顾了一下四周,又眺向宋谦与韩媞所在的一方,见他们仍在干这活儿才把脸低回来。
他挂搭着眼皮,睐着贾来春,没头没尾地问:“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“梦想,是从山里走出去,也不待到镇上;我想去大城市读名牌大学,想赚很多钱,把爸爸妈妈都从这里接去大城市过好日子,想给妈妈治病,让妈妈不用再难受。”贾来春谈及梦想的时候,那双眼睛里长出了希望的芽,她以翘盼的声气去叙说她的梦想。
可贵的单纯。
面黄肌瘦在贾来春身上得到了体现,魏摇芙听过她的梦想后觉得眼睛酸。曾几何时,她也待在西坪的村子里,和朋友们畅谈未来。
她当时说,要让西坪的铁观音被全世界知道。而今她正在努力,可努力的路上又发现了有好多好多都被埋了起来,于是她又想把他们给挖出来。
能够拥有去实现梦想的能力,实际上也是种奢侈。